三十

走到三十的懸崖上勒馬
或許是時候要做一件
轟轟烈烈的事
你問女人總會有時間表
女人的年曆確實布滿很多紅字
如此撕去一頁又一頁
突然發現青春的面前
有黑沉沉的陰霾等待你
往後看見一事無成
空白逼使你別無選擇的躍下
投進無底的蒼涼

眼睛想旅行──開羅

上月由文明古國埃及回港，一踏足機場，仿如隔世，好像由古代回到現代文明，埃及與我居住的香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開羅是埃及首都，應是全國最現代最先進的城市，但整個城市首先給我的印象是除了黃色，還是黃色，更準確一點是泥黃色才對，不論是城牆、民房、青真寺、政府建築都是由泥磚搭建，就連走在路上的汽車，也黏著或薄或厚的泥巴；再深入市內遊逛，到處是頹垣敗瓦，導遊解釋每個埃及家庭一有成員成家娶妻，便會在原來的房屋上加建一層，所以很多房屋都未見蓋頂，不斷在興建，建材四處散落，驟眼看來，好像剛受戰火洗禮似的；而事實上，大部份三四十年樓齡房屋也不見維修。我好奇怎麼連一棟玻璃幕牆的商廈也找不到，導遊打趣說埃及人仍陶醉在五千年前的歷史文明當中， 這裡是沒有甚麼進取的商業活動的；我反而覺得，大既是自己沉浸在現代化的生活太久，而無知地認為大城市該有一排排的玻璃幕牆大廈。

在市集旁的酒館，叫一杯地道的埃及紅茶，任由視線遊走在青真寺旁的街道上，足以消磨一個下午。這裡沒有因你霸佔座位太久而投以白眼的伙計，只見他們落力熱情地在街上招客，見是黑眼珠黃皮膚的中國人，還投以一句口音怪異的普通話：「中國，我愛你。」街上不時有個頭上頂著幾十個烤麵包的搬運工人來回走著，除了對他們的「頂頭功」讚嘆不已外，也對包上一群盤旋不去的蒼蠅嘆為觀止！路邊的手推車上放著一大塊未經切割的乳白色冰磚，在攝氏四十多度的高溫下，視覺的涼快或許比皮膚的觸感更叫人興奮。三兩個皮膚黝黑，身材瘦削的男童，不時走到你面前兜售皮革、莆草畫、金字塔模型等膺品，當然，你要是相信他而購下，就成了不折不扣的「大水魚」了。青真寺的定時廣播響起，提醒虔誠的回教徒是時候向東面祈禱了(因為聖城麥加在埃及的東面)，正在忙於生意的茶館伙計或許不易放下工作祈禱，但是每所青真寺的門口，教徒進進出出，人來人往，好不熱鬧；而我在遊覽埃及博物館時，確曾見過一個保安員，在辦工時間，於館內隱蔽的一角，跪在地上喃喃地禱告。

日落西沉，青真寺外供人乘涼的布幕慢慢收起，開羅這個時份仍不失她的「本色」，還是一片黃，只是在夕陽的影照下，變成了橙黃色，讓這個古舊蒼然的城市，增添了幾分如紅顏遲暮的唏噓感。

佐賀的超級阿嬤─教育篇

如果你的小孩拿了一張滿江紅的成績單，你會對他說甚麼？「衰仔，不是叫你努力讀書嗎？」然後是一頓打罵；「不打緊，下次再努力吧。」但內心仍感戚戚然，心想是我的管教有問題嗎？為甚麼我的孩子不夠別人聰明。這是不少香港家長的反應。你會處之泰然的說：「不要緊，把所有分數加起來，不是一百分嗎？人生就是總和力。」「不懂英語，就在試卷上寫上：『我是中國人。』吧；不懂歷史，就回答：『我不拘泥於過去，我活在當下。』」聽起來只覺是個笑話，但佐賀的超級阿嬤就是這樣教導孫兒的。雖然孫兒長大後不是特別優秀，也不能實現成為職業棒球員的夢想，但是他的人生卻十分充實愉快，樂觀面對困難，真正感到活著的幸福，因為外婆曾經說：「到死以前都要有夢想！沒實現也沒關係，不竟只是夢想嘛。」聽來驟覺很阿Q，不過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，她叫我們堅持，但在那份執著之中，為我們找一個釋放的出口。


每當在新聞中聽見有年輕人自殺，外婆就嘆息的說：「他們的生命真是奢侈。」多諷刺又有智慧的評價。自殺的人竟連最寶貴的生命也不稀罕的自我放棄了，身在福中不知福，這不是奢侈是甚麼？當今愈發達的國家，物資愈豐富的社會，自殺率愈高，日本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，人們擁有愈多，快樂就愈少，心靈被欲望掏空了，精神被物質侵蝕了，變得愈來愈萎靡，一遇到困難挫折，就被打跨，一蹶不振，最後走上自殺之路。他們就是沒有外婆那種堅毅，那份視一切如常的豁達胸襟，沒有多角度看世事萬物的智慧。

外婆認為世人之所以活得不快，是因為太在乎面子，在意他人的看法，這真是一語道破，想想父親失業，不是怕身為一個男人不能擔起家庭責任被人看不起嗎？為甚麼不可以向家人坦言自己的困境，一家大小同心面對？追求大屋、房車、名牌衣服，不是要向人炫耀自己的身價嗎？其實安置身軀只需幾尺之地，衣服稱身整潔也很得體；孩子成績不好，怕被同學取笑不夠聰明，家長也面目無光。其實對物質、名譽的追求，還不是在乎面子，活在他人的眼光下？有多少人真正了解自己需要的是甚麼？外婆看穿了世人的心思，所以她教導孩子「如不在乎面子，就不會只以人類的觀點來看待事物。」所以一般人看路邊的小花很小，但在螞蟻看來就很大；花店的花有人為她施肥灑水，所以她開得美是應該的，但靠自己努力開出的花，才是最美麗。凡事換個角度，不起眼的野花，也能啟發生命的真諦。

佐賀的超級阿嬤---貧窮篇

近年香港經濟好轉，金融風暴、沙士、負資產等名詞離我們好像愈來愈遠，然而回歸十年，回顧這十個年頭，這些名詞又好像剛刻在我們的腦海，記憶猶新。十年的高低跌宕，生活在這個城市，對生活總有或深或淺的體悟。如果生活在二次大戰後，百廢待興的日本，對生活又是怎樣的 一番感受呢？《佐賀的超級阿嬤》也許能給生活富庶的現代人一些反思吧！

本書作者島田洋七，以自傳的方式記錄了五十年代，在佐賀鄉下與外婆生活八年的點滴，外婆的生活態度及句句精警的說話，成了今後作者生命的船舵，也讓我們深思怎樣才是快樂的人生。外娑說：「窮有兩種：窮得消沉和窮得開朗。我們家是窮得開朗。」她身體力行地實踐了這種「窮得開朗」的生活，在河邊撿拾上游流下來的物資，還說這是「河濱超級市場」；家中三餐不計時，叫作者早睡早起，嬉說昨晚已吃過晚飯飯；沒有錢讓孫兒參加劍道、柔道等昂貴的運動，就鼓勵他練習最不需要化錢的跑步，最終因為比人跑得快而成為棒球隊隊長；沒有錢買水壺去旅行，很有創意的想到用暖水袋充當水壺，結果贏得同學的友誼；雖然生活匱乏，仍樂於施予。書中每個生活片段，充滿了愉快明朗的色調；外婆開朗幽默的性格，為作者貧困艱苦的童年，增添無盡的幸福感。

香港是個富裕的城市，真正貧窮的家庭，很多已落入社會的福利網──領取綜援，所以窮得如作者童年戰後如此不堪的生活環境，現今的香港望塵莫及，但為何物質豐富的都市，快樂是如此難尋？記得小時候，也是生活在貧窮裡，住在與幾戶人家分租的板間房、每餐的買菜錢媽媽錙銖必較，平日難得有多餘的錢買零食，學校裡的雜費是家人節衣縮食才剛好填補，生活可真是捉襟見肘。父母三天兩夜為錢吵架，母親怨天怨地怨貧窮，我家的窮是窮得消沉那種。窮得如島田洋七童年般明朗的，我想是少之又少，否則為何時至今日富裕如香港，仍有那麼多的社會不滿，家庭問題？早年經濟不隱，社會即瀰漫一片死氣沉沉，大概是我們欠缺了佐賀阿嬤那種豁達、知足、堅毅而幽默的生活態度吧！

告別「影藝」

11月30 日，影藝戲院在傳媒一片沸熱的報道中結業了，然而在過去幾年，她無人問津，只有小貓三四隻，又一次證明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懂珍惜，最後把懷念變成悼念。

影藝是我電影啟蒙的地方，猶記得十一年前，我在那裡認識岩井俊二，為他的《情書》落淚，然後一直追看《燕尾蝶》和《青春電幻物語》，我還在那裡認識安哲羅普洛斯，墜入他濃重陰沉的哲理思維；麥可雷福(Michael Radford)的《郵差》令人印象深刻；還有奇斯洛夫斯基（Kieslowski）的一系列電影，都是從這裡開始發現。十多年來的部份記憶或許已封鎖在影院內，一去不返。

進入大學以後，去得最多的是油麻地的大百老匯電影中心，漸漸忘記了這位帶我進入光影之門的老朋友。今天她的離去，不知埋葬多少人的青春記憶，以及對電影的夢想。

續 Match Point：運氣，你在哪邊？

在現實世界裡，我們不時會問：「為甚麼好人窮到褲穿窿，壞人行運一條龍？」這個超越或然率，又深具哲理的問題，也許只有宗教才能給予最後的答案。是命運？那麼我們不得不問：掌管生命的上帝為何有如此荒謬的安排？

看罷《Match Point》，仍不能找到理想的答案，它只是把現實呈現眼前，讓我們不禁深思。

其實整個故事簡單又普通，就是三流電視劇的情節，男人包二奶，情婦逼迫過甚而導致的情殺案劇情。不過Woody Allen 用了一個舊瓶，灌注了新的酒，透過最老套的橋段，討論一個生命課題──運氣於人生的重要性。

與主角基斯成對比的一個角色是他的情婦──奴娜。來自科羅拉多，擁有誘人身段和樣貌，希望投身影藝界，一夜成名；但命運加諸她身上的是遭花花公子拋棄，潦倒於貧民窟，最後因為成了別人的情婦而遭殺身之禍。看她擁有天賦的條件，卻不見得就能順己意而行。如果她與基斯放在天秤的兩端，運氣似乎一點也沒有憐惜她，全站在基斯那面了。

命運也許是人際之間互相牽動的神秘力量。如果基斯的未婚妻沒有看中他，他能靠岳父扶搖直上？要不是湯把奴娜拋棄，基斯能與她搭上嗎？要不是奴娜意外懷孕，逼得基斯走投無路，他會選擇向她下毒手嗎？人性本是如此脆弱，人生每步都如此被動，你的下一步與他人互相牽扯，互有關連，有時是身不由己。生命不由自己掌管，確是可悲又可怖，難怪基斯說：「大家不願承認運氣在生命的重要，因為一切不受控制，太可怕了。」然而生命在某方面看來，的確如此。

既然生命由不得我，人就如浩劫宇宙的一顆塵埃，如無盡時間線上的一點，為甚麼硬要在短暫的人生中，強求看到惡有惡報，善有善報。既然一切不受控制，處之泰然也許是令人心胸舒廣的出路。我寧願堅守道德的本份，相信有一位高於一切的主宰在掌管公義，以彰顯祂永恆的偉大。

Match Point：意料之內，意料之外

By Woody Allen

「『只要行好運，不必做好人』，真是至理名言。大家不願承認運氣在生命的重要，一切不受控制，太可怕了。有時比賽中，球擊在網上，它可能向前掉過網，亦可能掉向後，幸運的話它掉向前，你便贏，否則……就輸了。」這是主角基斯在片中開宗明義的剖白，也是他的人生哲學。

故事講述網球教練基斯在英國名流社會中力爭上游，為了成為名流，過富裕安穩的生活，他娶了富商的掌上明珠，但同時與妻子哥哥的前度女友私通，周旋在財勢與情慾之間。後來情婦意外懷孕，逼基斯與妻子離婚，因為不想放棄財富權位，他最後選擇以極端的行為解決──佈置了一宗劫殺案，謀殺了情婦及她的鄰居，企圖瞞天過海。

片中花了很多篇幅描述人物性格，鋪寫情節，讓主角選擇兵行險著來得合情合理。高潮在佈局謀殺一段，由基斯萌生殺人念頭，偷取兇器，入屋殺人，佈置騙局，都是雞手鴨腳，錯漏百出，還有多個足以指證基斯在場的時間證人，過情頗能牽動觀眾的緊張情緒。如果是一般的劇情片，觀眾大可為兇手繩之於法的後話繼續撰寫結局，不過因為導演是鬼才Woody Allen，就知道結局必有反高潮。

基斯在接受警方調查前，把從鄰居偷來的珠寶掉到河裡，最後一枚介指剛投到欄杆上，呼應片首網球落在網上一刻──介指會向前還是向後？這幕具有象徵意義，介指向後掉落，該意味基斯輸給了命運。然而導演喜歡與觀眾玩捉迷藏，讓你以為猜到結局時，來個神龍擺尾，從你意料之中逃脫。就因為介指投不到河裡，被一名毒犯撿拾，基斯就幸運的有了替死鬼。

Woody Allen一波三折的巧妙編排，是意料之內，又是意料之外。